进入寒冬腊月时节,我和几个好友相约去邢台云梦山看冰瀑,当进入到深山区以后,村庄外一排排晒粉条的场景进入了我的视野。这也是只能在穿越乡村时才能看到的一道亮丽风景线。虽然这场景只是一闪而过,但粉条却“挂”在了我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我的思绪也被牵引到了孩童时代,一幅老画瞬间活了起来。
我的老家在河南林州市一个半山区的村庄,村南有一条淇河,村北有一座松柏山,在六、七十年代,村南自西向东和村东自北向南两条水渠穿村而过,水渠里长年有水,水渠两岸绿草茵茵,一幅山水林田的美景呈现在人们面前。
那个年代,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是自己做红薯粉条。由于当时白天要到生产队劳动,只能利用秋天晚上休息时间做淀粉,家里大人经常干到深夜一两点钟。制作淀粉首先需将鲜红薯洗净,然后用自制的攃子将红薯一个一个地攃碎,倒入清水,反复用手搅搓,使淀粉沉淀,并过滤除去粗渣(须反复过滤3~4次才可),再将沉淀的淀粉在缸内静置一晚上,到第二天早上撇去上层清水,把淀粉放到一块四方形的白布上,并在白布的四个角栓上绳子,然后把绳子提起,挂到一个横杠子上进行吊滤,直到无水滴出,即制出湿淀粉。湿淀粉制好后一般都放到窗台上进行自然晒干。
每年一到腊月,家家户户就开始漏粉条了。记得我家有一口特大号的锅,晚上先将锅里的水煮沸。近旁,我三舅他们,褪掉一侧胳膊上的棉衣,内衣袖子高高撸起到肩膀,围着一口直径一米多的大瓷盆,转着圈和面,嘴里不时喊着号子或者互相说笑,白色的红薯粉团在他们的手里不停地翻滚着。一个多小时后,大约晚上十点多,和出的白色粉糊被粘成一大团,倒在一个炒锅大的漏瓢里,我三舅是漏粉条的掌瓢师傅,他站在锅沿边,一只手在锅的正上方高擎着漏瓢,另一只手均匀地敲打着漏瓢,于是一挂白色的瀑布就均匀地流了下来,上粗下细,最后弯弯曲曲飘在滚水里。锅另一边的人拿着根约一米长的小竹竿拨几次,白粉条就会渐渐变成透明的青色。这青色的粉条会被拖到另一个盛水的缸里。接着,把一捆两尺长直径三厘米左右的木杆解开,把粉条挂上去,然后放在院子内支起的架子上晾晒,制作粉条的过程就完成了。
那时候由于生活困难,农村油水少,肉和馒头只能到过年时才可以吃到,晚饭就是玉米碴粥煮红薯,既没有炒菜,也没有馒头,每到晚上十点多肚子就会饿的咕咕直叫,我就会偷偷跑到粉条缸前,悄悄抓一把碎粉条握在手掌里,再从盐罐里捏一小撮盐,放在手心里一搅,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,惹得看见的大人们都哈哈大笑。现在想起来还能回味起在手心里拌出的粉条的绝味,可时光却在逝水流年中越走越远了。
由于漏粉条都是在能上冻的时节,这样挂出的粉条很快就能全部冻住。第二天早上,把冻住的粉条放到水渠里或河水中把冰凌化开。冻粉条化开后,再把湿软的粉条挂到绳架上晾晒,太阳晒过后,架子下就会出现一些湿湿的小土坑。一阵冷风吹过,粉条摆动几下身子,就成了雕塑。晒到下午粉条快晒干时,我会拿一些长粉条用火烤得焦焦的,那味道至今令我回味无穷。等到傍晚能用手嘎巴一下能掰断时,粉条就被大布单包着收进屋里了。
每次漏粉条结束后,我母亲都会把锅里的碎粉条头放到盆里,第二天早上碎粉条就成了一个大扁剁,再把粉条扁剁用刀切开后,一块块晶莹透亮的粉条膏就呈现在我们面前,用葱花、香油和盐一拌,味道太美妙了。
由于粉条里富含碳水化合物、膳食纤维、蛋白质、烟酸和钙、镁、铁、钾、磷、钠等矿物质,具有良好的附味性,能吸收各种鲜美汤料的味道,再加上粉条本身的柔润嫩滑,吃起来更加爽口宜人,所以,每到大年初一中午,家家户户都会炖猪肉、粉条、白菜和豆腐,主食是米饭或馒头,这也是一年之中最好吃的一顿饭。
如今,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,老百姓的生活是越来越好,粉条、扁剁已经不再是奢侈品,超市里都有,但老家粉条的味道在我的心田里生根发芽,慢慢枝繁叶茂,永生难忘。